在凌源第二监狱时,我被关押在直属队。直属队的犯人都是大犯人,每天他们都要到各个大队去检查,那个威武,就跟日本鬼子的皇协军一样,连一般的中队长和小队长都要给他们面子,不能惹他们。当然,这些大犯人对监狱里发生的事情,大都了解。他们也时常跟我透露一些趣闻。我这里就不妨讲述一个这些直属队犯人津津乐道的一个故事。
说是监狱曾经有一个犯人,姓张,我忘记那老家伙的全名了,姑且称其为老张吧。
老张的犯罪是诈骗,那是众所周知的骗子。老张有一手绝活,就是刻公章,他的犯罪也是刻公章。
老张初到监狱时,是跟着犯人一道出工,在车间里干活。在监狱里干活,那可是叫作劳动改造,是起早贪黑,还没有报酬,没有奖金。老张琢磨着换个工种。
有一次,监狱狱政科科长收到一封来信,地址很奇怪,是北京的军区大院。信内是让监狱狱政科转给老张。科长随即将老张叫去谈话。对话过程大概是这样的。
科长:老张,你在北京有熟人吗?
老张:没有啊。
科长:有亲戚吗?
老张:也没有啊。
科长:你好好想想,老实交待,到底有没有?
老张:真的没有。是北京方面来追查我的余罪来了?
科长:你先别急,好好想想,到底有什么亲戚或朋友没有。
老张:北京我倒是去过,可我在那里没有作案啊。不可能有北京来人追查我的余罪呀。科长,你能不能给我提个醒,到底是哪一方面的案子?
科长看看手中的信,向老张大概提一下发信的地址,接着问:这个地址你熟悉吗?
老张恍然大悟,啊,原来是这么回事啊,吓得我一身冷汗。
科长:那你老实交待,你在那里犯了什么事?
老张:是这么回事,那是我的一个远房亲戚,地位太高,我地位太低,就不敢高攀。多少年都没有来往了。就不说他了。
科长:你可要老实,你说的都是实话?
老张: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我哪里敢欺骗人民政府啊。(监狱中,犯人跟警察都得称呼是人民政府。)
谈完话,科长就让老张回去了。很快,老张就不用出工了。成为在监狱值宿的大犯人。那也就是在监舍里留守,没事的时候还可以帮助警察去修理其他犯人。
监狱的人从此都知道,老张在北京军区有后台,后台之大,那是监狱警察都没人能够惹得起的,就是辽宁省也没人能惹得起。
从此,在凌源第二监狱就没人敢惹老张了。
老张后来在监狱里收了一个徒弟,是来自丹东。那个徒弟对老张百般侍候,那就跟小李子侍候老佛爷那样。这让老张很感动。老张提出让北京的亲戚给徒弟说说,能把他提前给放了。徒弟万分感动。也就按照老张的要求,将自己案情跟老张都说了。老张告诉徒弟,就让他等好消息吧。
没过多久,徒弟接到了丹东法院发来的改判决定,徒弟被提前释放了。
那徒弟出去后,隔三差五就来看望老张,给老张带来各种好吃的,还给老张带来各种所需的信息。
没过多久,老张也被提前释放了,老张回到了沈阳。
老张释放一两年后,我们在监狱里看到电视新闻,说是有一诈骗犯,冒充辽宁省安全厅处长,到处行骗。行骗的最大项目是将辽宁的一个废弃铁路桥给公开卖了,还卖了几家公司,那些公司都纷纷去拆迁那座铁路桥。
监狱直属队看到这个诈骗犯,一眼就认出那是我们这里放出去的老张。这老张混得也真快,这么快就混成辽宁安全厅的处长啦,这买卖也做得大,居然就能将国家的铁路桥给拍卖了。
监狱的犯人当然都知道,这老张又干起了他的老本行,是用他刻公章的拿手绝活将那些铁路桥给拍卖了。要卖那铁路桥,不过就是要政府各个部门的批文嘛,而政府的批文,不过就是一个公章嘛。这对老张来说,就是有一百个公章,老张也能在一天搞定。
老张被抓住了。最后查出来,老张的释放证,也是老张伪造的!再一查,老张在丹东的徒弟的改判判决书,也是老张伪造的。于是,将丹东徒弟又收归监狱加刑。
再后来,狱政科长也查出来,那封北京来信也是老张伪造的。
老张在监狱里,用土豆、地瓜,都能迅速刻一个公章,木头就更不在话下了。最初狱政科长的那封信,是老张借助于去狱政科打扫卫生的机会,顺手放到狱政科长办公桌上的。信封上的邮戳等等都是老张事先伪造的,信的内容当然也是老张捉刀代笔的。
据那位丹东徒弟交待,他出去后,每次来探视老张,都会给老张带来各种所需的公函信封和信纸,还会从老张这里拿出许多老张准备好的信件,到外面邮局去发出。而那些信件,又大多都是以各种公检法机关发给凌源监狱的,这就很快将老张给放出去了。
再后来,也不知道老张给弄到哪儿服刑了。如果是将他送回凌源第二监狱,凌源第二监狱非打死他不可。如果送到其它监狱服刑,相信老张很快就又能自己把自己给放了。
这些都是凌源监狱的那些大犯人们讲的关于老张的故事。信不信由你,反正我是半信半疑。
刘刚
2015年5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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