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uesday, July 10, 2012

献给老蝎子:不是我刘刚高产,而是中国高产刘刚

共舞台的网友老蝎子抱怨我是高产作家,还说我看到的写出的都是阴谋和陷阱。那我就为老蝎子写一篇轻松的,没有阴谋陷阱的故事。

每当我上网搜索我的名字,尽是查到记者刘刚,主持人刘刚,笑星刘刚,拳击刘刚,等等,就是很少查到我科大刘刚。

我上大学之前,最恨写作文。1977年恢复高考,我那时是中学四年级的在校生,相当于现今的高一,我们那时是响应毛主席的十年一贯制,不分高中初中。记得语文作文的命题是“粉碎四人帮,吉林人民喜洋洋”和“华主席挥手我前进”,两个命题任选其一。我哪里会作这种狗屁文章啊。我先是挥笔写四人帮,可就是写不出喜洋洋。写了大半页,不满意,全部划掉。改写华主席,写着写着就是写不出我该向哪里前进。又划掉,再改写四人帮。如此反反复复,跟监考要了好几页纸,写了划掉,划掉了再写。直到考试终点铃声响起,我还是没有决定到底是要四人帮还是要华国锋,看着哪个都别扭。就这命题,也太肉麻了。我索性将我写好的那些四人帮和华国锋全部划掉。士可杀,不可辱。我宁可不写那种命题作文。

语文考试结束了,我断定我这次考试是绝对没有希望了。我已经不打算继续参加后续的理化和数学考试了。但在几位同学的强拉硬拽之下,我还是硬着头皮参加了后续考试。

我参加的恢复高考后的第一次高考就这样结束了。我坚信我是没有希望被录取了。但是,出乎我意料的是,通知体检时,竟然有我的名字,而且全市参加高考的在校生只有两人被通知体检。我还是认为我没有希望。我开始着手准备参加78级的高考了。

那时的高考是在考试前就先填志愿。记得我填的第一志愿北大,第二志愿清华,第三志愿吉大。

有一天,招生办的主任让我去招生办办公室,去了我才知道是让我重新填写报名表。原因是我的报名表被人吸烟时给烧了一个洞。主任一再给我道歉,说是有太多的人走后门去看我的报名表和档案,虽然没有被抢破,但还是被烟头烟灰烧个洞。他请我重新填表,是为了对我负责,也是对党的事业负责,毕竟我是全市唯一剩下的在校生考生了,另外的一个已经被刷下去了。

我重新填写志愿,但我还是坚信我没有希望被录取。我索性借此机会就将志愿的顺序重新改了。我重新填写的顺序是第一志愿科大,第二志愿北大,第三志愿清华。我这样改写志愿,完全不是为了更有把握被录取,而是为了不被录取,以便来年再考,我不能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吉大招去罢。

那时,中国科技大学迅速窜升,已经开始录取第一批少年班,同时借助大力宣传宁柏,谢彦波等人,来为科大造势,还有什么特招的研究生段元星,说是他用自制望远镜发现了新星。好么,所有的各地高考尖子都被科大收罗去廖。那肯定是要高分数才能进入科大的。我相信,我这样填写志愿就能确保我不被录取了。

可是,一不小心,我居然被科大录取了!我接到科大寄来的录取通知书了!这比其它学校的录取通知书至少提前了一个月。

有没有搞错呀,我怎么可能被录取?我的语文作文可能是零分啊!我无论如何都不相信我被录取了。

开学的日子到了。教育局的领导说是要用他们的专车拉我在全市游街示众,以便鼓励那些后生后来者。我父亲的单位公安局领导还专程来我家给我送来贺礼,是一块爱国牌的上海表,外加一套马克思恩格斯全集,还说要给我警车开道,在全市游街示众,以便让全市都知道是公安局的孩子考上了大学。我拒绝了。我说我真的不愿意象被公审枪毙一样地在全市游街示众。那时,游街示众可以说是全市最大的联欢节目了。其实,我内心一直都在担心我万一没有被录取,这样游街示众了,将来被学校退回来,还有何脸面见江东父老啊。我收下了手表,但坚决拒绝示众。

大概是在1978年3月初,我启程去中国科技大学报道。在火车上一路颠簸了30多个小时,我的心里更是七上八下地不断地颠簸,我一直在想万一我没有被录取,我该如何打道回府。

我到了安徽蚌埠车站转车。站台上有科大的旗帜飘扬,那是科大的迎新生临时接待处。我和在车上遇到的几位科大新生到接待处报到。在一本厚厚的油墨印刷的新生名录上,我寻找我的名字。

我翻着翻着,终于找到了,刘刚,是刘刚。可仔细一看,那是刘刚,但不是我,那是来自云南的一个刘刚。那个刘刚后来是科大树立的白专典型,在科大名噪一时,后来通过李政道的中美合作公所项目考入伯克利攻读物理博士。

这下我知道我为何收到录取通知书了,原来是将云南的刘刚当成是吉林的刘刚了。看来,我得打道回府廖。

我赶紧问科大接新生的老师,让他们确认是否将云南刘刚的录取通知书给我发去了。那几个老师一看也有些慌张,万一是他们将通知寄错地址,他们的责任可就重大廖。他们过来几个人帮我寻找我的名字。好么,这回我可省了事,不用我亲自动手翻那个油墨印刷品了。

“找到了,找到了,这不是刘刚嘛。”那几个老师兴奋地大喊大叫。我漫不经心地看了看这个刘刚。正是,是我的名字,仔细一看,还不是我。那个刘刚比我大了五六岁,想必应该是下过乡,背过枪的老三届。

“别急,别急,再找找。”那几个老师嘴上这样说,可额头上都急出了汗。

“这回终于找到了。”老师们又让我去看。我一看,可不是刘刚嘛,可这个刘刚是个美眉,更不是我啦。这几个小老师,这不是拿我开玩嘛。

那几个小老师也感到确实是有问题了。他们叫来了领导,向领导汇报了这个重大案情。领导一再安慰我,告诉我要一颗红心两种准备,就差没说要两手都要硬了。

领导亲自翻阅那个油墨印刷品。翻着翻着,领导大声喊:“这不是刘刚嘛。”

他们一再叫我去看我的名字。我都懒得去看,看了又有何用?名字可能是我的,但人未必是我呀。

“这个肯定是,”领导耐心地跟我说,“籍贯,吉林辽源,近代力学系,飞行器结构专业,不是你,还能是谁?”

我终于喜出望外,心里的石头落了地。这个刘刚的确是我。我这才敢踏上列车,继续向合肥进发。

奶奶的,这中国也太他妈高产刘刚啦!这一届新生区区七百多号人,就他妈至少有四个刘刚,比例是1:200,那全中国10亿人,还不造就出五百万个刘刚啊,聚到一块儿就是个中等发达国家,整个北京城都容纳不下!

到了合肥,来到近代力学系报道,我还是不敢相信我真的被录取了。我一直担心,是否是我的语文考卷被搞错了,将别人的考卷给塞到我的档案里啦。或者是我们的那位招生办主任为了提高他的工作业绩,将某个未被录取的考生的语文考卷强塞给我了,那完全是有可能的。看来我的报名表被香烟烧的洞也是这个阴谋的一部分。总之,我就是抱定了阴谋论陷阱论。

开始上课了,我上课也总是思想开小差。总在想,万一哪天我的语文考试的重大舞弊行为被学校明察秋毫,我还不得被开除啊。

这几乎让我急出病来。我不断去校医院看医生,说我心慌,说我心跳,要求做心电图。医生检查结果是我心动过缓外加心律不齐。我问能否据此休学。医生坚决不同意,说许多运动员都是心动过缓心律不齐,这或许是运动过多的后遗症。

真他妈的倒霉。人若遇到倒霉,喝凉水都塞牙。当初我改志愿是不想被录取,结果不小心偏偏还被第一志愿录取了。现今我要求休学,这医生还偏偏说我是运动员体格。这不是非得让我掉脚掉链子嘛,非得让我被揭穿,然后再送回家乡去游街示众嘛。

为了消除我的心病,我到系里找系主任,要求查看我的考卷。系主任说学生档案是国家机密,学生本人无权查看。奶奶的,这是什么党什么国呀,连我自己的档案也被党国给霸占掠夺了,成了对我本人保密的国家机密!想来那系主任也就靠垄断这些国家机密来扩大自己的权力和贪污腐败了。

我看不到我的语文试卷,我这颗心就是放心不下。我托人托关系,终于找到了系里的一个秘书,让她帮我看看档案。这个秘书冒着被开除被双规(那时肯定没有双规)的危险,将我的档案抽出来看了。她说我的语文是58分,不及格,但是我语文附加题拿到了满分,这才使得我的语文成绩也算是说得过去。同时,我的数学和理化都是高分,而且附加题也是高分。我总成绩是全省前几名。

终于,我心里的一块石头落地廖,我从此不再看医生,不再担心被退学,不再担心被游街示众。

我记得那次语文的附加题是古文翻译,“人有忘斧者”。那故事我熟,我就天天怀疑别人偷了俺家镰刀和斧头,当然轻而易举地拿满分了。

另我吃惊的是,那位秘书告诉我,我的档案里还有几份我在中学时写的入党申请书,她让我再写一份入党申请书,我就能成为党的积极分子参加党课学习了。我发誓我不曾写过入党申请书,从来都没有。这一定是学校党组织强加给我的。想不到这堂堂的科技大学党委也玩这种阴谋陷阱,想以此骗我入党!

后来我发现,是我妈妈伙同我中学时的党支部书记强行在我的档案里伪造了几份入党申请书。我才发现是我冤枉了科大党妈妈了。那是我的亲妈伙同党妈妈给我阴谋设陷阱,诱骗我入党。我坚决不肯就范,也坚决不参加党课学习。

在学校里,我也慢慢了解了另几个刘刚同学,特别是那个美眉刘刚。我说美眉刘刚,并非说她就是美女,只是说她是女性。美眉刘刚是六系(无线电系,也就是现在的计算机系)的同学。

我在食堂排队打饭时,会经常有一群美眉在我身后高声喊我的名字。待我回头回应那些美眉,美眉们一阵高声大笑,笑得前仰后合,笑得喘不上气。等她们喘过气来,她们就手拉着美眉刘刚对我说:“刘刚是我们的好朋友!”好么,我就这样一次又一次地陷入这些美眉们的阴谋陷阱,不仅在食堂,还在图书馆,电影院,自习室,还有在夜深人静之时。

我那时年轻,但也懂爱情。

我离家上大学时,父亲给我留下家训:专心读书,不准谈情说爱。

但我母亲几次将我拉到一旁叮嘱我:别听你爸的话,见到有好姑娘,就早些恋爱结婚,别浪费青春年华。

我是想听我妈的话。可科大的美眉少有美女,而且大多都比我大几岁。我哪能轻易地就陷入这些美眉的美人计呀。总不能随便就把自己的爱情就这么轻易地葬送了呀。我实际上还是不得不遵守了父训。

记得在毕业前夕,那位美眉刘刚被学校公开处分,处分广告在校园里张贴得到处都是。缘由是她同她的班长谈恋爱并利用假日去黄山旅游。那对情人险些就被开除。

化学系的一位同学更惨。他就在毕业离校的前几天,居然不小心说漏了嘴,将自己私下同女友生小孩的事说了出来。他太大意廖,以为自己即将去中科院报道,即将同那些同窗五年的同学们分享一下他自己一生最大的大喜事。不曾想,还是被报告了。党组织明察秋毫,坚决将他开除,没收毕业证书。可见那时的五毛就很普及。想来那家伙不仅是麻痹大意,而且是自不量力,居然敢于跟我党打游击高埋伏,搞地下秘密活动,那还不是自取灭亡嘛。

与化学系的那位同学比起来,那位美眉刘刚真算是幸运了,至少没有被开除。

那是一个荒唐的年代。学生谈恋爱是要被打小报告地,假日出去旅游也是要被处分地。我班上的几个党员经常向系总支书记打小报告,报告的内容包括有哪些人在私下里哼唱黄色歌曲,包括唱“田里青蛙是从哪里来”,即便是有本市学生在夜晚回家,都会被报告。

从上面这个故事可以看出几点我的性格。

一是我这人多疑。但我更多的怀疑自己,对自己额外得到的利益和好处是始终不渝地质疑。

二是我这人认真。对于我自己任何违法乱纪或是走歪门邪道的劣迹是坚定不移地清查,迅速予以纠正,否则,寝食难安,心里不踏实。

三是我这人有洁癖,容不得沙子,容不得骗子,更容不得欺骗,不管是别人欺骗我,还是我欺骗别人。

四是我这人严防阴谋。即便是那些能够给我本人带来重大利益的阴谋,我也要给予揭穿。

我这篇文章是献给老蝎子的。我写之前是向老蝎子保证只写些轻松愉快的故事,不说阴谋陷阱。可写完一看,怎么都是些阴谋和陷阱啊。老蝎子,对不住廖。


刘刚
2012年7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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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遗:

我敲了这么多拜特献给老蝎子,就也请老蝎子写一篇观后感。

观后感要求包含如下内容:

1. 消除对我的误解;

2. 放弃对我进行思想改造和劝降;

3. 不要再跟我和稀泥,尤其不要再跟我提什么要跟王军涛一类携手并肩;

4. 跟我交流时,尽可能放松些,幽默些,别老是将我的文章上升的政治高度;

5. 今后不要一看到我的文章就紧张,别再为我担心,别再担心我会得罪人、打击一大片,也别担心我会被别人打击报复。

6. 请老蝎子也跟我学学,心胸大度些。

人都说老蝎子是和蔼可亲,平易近人,善解人意,心胸大度。可我怎么就觉得这些评论有些名不副实哪。我感觉老蝎子似乎只能听赞歌,容不得批评,一旦被批评,就暴跳。好象真有几次网上骂战是因为有人批评老蝎子引起,甚至导致约架群殴文斗。当然,每次都是以老蝎子凯旋而结束争端,毕竟网上有那么多人为老蝎子助阵。就这一点来说,老蝎子就不如我。你看这网上,有几人不恨我?小乔、刘路、老格、古迷、黎星萍、任雯颐,张朴,等等等等,都是追着我骂,骂得他们自己都气急败坏,暴跳如雷,心脏病发作,可我不但不跟他们生气,反倒是很enjoy。被他们骂,我感到光荣,感到高兴。我将他们的骂当成是对我的鞭策和鼓励。他们不骂了,那就肯定是我的文章没有力度,没有打到七寸。老蝎子就不能也这样心平气和地去在网上enjoy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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